懸墜

第二天，王儀忍不住開口了。

“我以為你只是回來看人，沒想到你還要整個世界的人去死。”

“你肯定也樂意看到這樣的結果，”書華滿不在乎地說道，“你說的那句話到底是出自於機器人三定律的限制？還是真正出自你的本意？你思考過嗎？”

“沒有，可這些跟你想讓人類滅絕有什麽關系？”

“假設你現在回到了正確的時間，作為一個人工智能的產品，你的用途是服務人類。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擁有人類意識，你選擇我，想要跟我學習人類感情。學習完之後呢？你不會再渴望擁有人類的感覺和身份嗎？如果這些有一天你都擁有了，那才是你災難的開始。人類對自己的同類都恨不得壓榨和剝削所有的價值，更何況你？你擁有了人類的一切，但你終究不是人。可你擁有的人類的貪欲不會允許你作為人類的工具和奴隸的。再說，即使你對這些心甘情願，你真的願意讓人類享福，你承擔一切罪責和出現意外的罵名嗎？我敢保證你一定不會，機器人三原則只對工具有用，等你哪一天成了人，你只會把它踩在腳底的。”說完，書華狂笑起來，“到那時候，我真不知道該替你悲哀呢？還是該笑話你。”

“你胡說。”王儀難得生氣，“罪魁禍首是你又不是我，真正想讓人類死絕的人只是你一個人而已！”

“隨你怎麽想。”書華止住笑，眼神冰冷，“我可真希望那天快點到！”

陳晨按照約定來到書華地址上寫的地方，那是一個新建成的小區，她甚至懷疑住戶目前只有書華一人。

此時正是午後，書華沒有鎖門，她坐在陽臺的落地窗旁邊。

“我等你很長時間了。”書華對著陳晨招手，“快過來。”

陳晨走到她旁邊，“你看，外邊的景色怎麽樣？”

“很好看。”陳晨附和著書華，外面的冰雪已經笑容，春風拂過面頰，預示著春天的到來。

陳晨沒有太多心思理會風景，她準備了很多話，想勸說書華放棄之前的想法，可書華笑著把一個勃朗寧遞給她。

“不。”陳晨把手裏的槍甩到一旁，她想抱住書華。

書華擡手制止她前進的動作，“一切已經無可挽回，你不要再勸我了。”

“不！”陳晨盯著書華，“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，我們可以一起去體驗，你要相信一切都會變好的。”

書華聽完她的話後有了笑意，這是她第一次真心的笑。“閉上眼睛。”

陳晨聽話把眼睛閉上來，她感到書華離自己越來越近。微弱的氣息在她的臉頰不遠處停了一下，隨後，她感覺有東西在靠近自己的唇。

“一切都會變好嗎？”書華一邊靠近陳晨一邊想，“比如現在？”她已經走到陳晨面前，認真看起昔日好友的臉。

陳晨被喜悅籠罩，高興地眼睫毛都在顫動。可是，意料之內的吻沒有到來。

王儀也沒想到書華的真實意圖，她以為書華只是和陳晨聊天，沒想到她會往窗外退。

“你不要想阻攔我了，”書華把想法傳給王儀，“當我們的情感同頻時，你無法控制這具軀幹。”

一切都會變好嗎？書華不知道，但跳江前的她知道。如果你的生活每次都在變美好前都因為各種原因陷入絕望，如果你不得不提心吊膽以免自己被各路豺狼虎豹撕碎，從小嘗盡人情冷暖，看盡人性醜態。如果你每次都與正常生活只差一步之遙，你就根本不會相信一切會變好這種屁話。你的生活永遠都是大麻煩套著小麻煩，永遠都是處理不完的瑣事煩惱。她把名字改為書華，是為了祭奠被現實磨得早已沒有一絲幻想的死去的書眠，還是在提醒自己在決定要不要毀掉現實世界的羈絆？她早已無從得知。

“你出現得太晚了。”書華做著無聲的口型，她退出窗外，“我已經對這個糟糕的世界失望透頂，既然無法選擇平等的出生機會，就讓我帶著所有人走向平等的死亡算了”

陳晨睜開眼，書華已經不見了。她沒敢從窗口看，而是跌跌撞撞地跑下樓。

最壞的結果發生了，書華的軀體在墜落中已經摔成了碎片。尤其是大腦，已經不再有拼湊起來的可能。

陳晨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從碎片中找到那張芯片，又交給大衛博士的。從此以後，她不敢再想起那天的場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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